为何总是悲剧？以《鬼怪》的方式另类打开《倩女幽魂：人间情》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自李翰祥导演的《倩女幽魂》起国内兴起了拍“人鬼恋”题材的爱情电影风潮，演绎着一段又一段的人“鬼”之恋，仅聂小倩的故事至今已有六部 。王祖贤、张国荣演绎的87版《倩女幽魂》一骑绝尘可谓叫好又叫座的艺术电影。

随着科技与时代需求的变化，每一版的《倩女幽魂》无论是风格还是演绎都有不同程度创新，唯一不变的却是结局上人鬼殊途的悲戚。这一著名“鬼故事”来自古典小说《聊斋志异》卷二之《聂小倩》，然而小说中却是花好人团圆，聂小倩还阳与宁采臣喜结连理。

宁乃托有妹葬此，发掘女骨，敛以衣衾，赁舟而归。宁斋临野，因营坟葬诸斋外。后有人呼曰：“缓待同行！”回顾，则小倩也。（宁采臣将小倩尸骨葬入自己屋前，小倩现身）

女初来未尝食饮，半年渐啜稀。母子皆溺爱之，讳言其鬼，人亦不之辨也。无何，宁妻亡。母阴有纳女意，然恐于子不利。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夺也。”母信之，与子议。宁喜，因列筵告戚党。（聂小倩阳气渐足，与人无异，宁采臣妻子亡故，与小倩喜结连理）

后数年，宁果登进士。女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宁采臣中进士，与小倩诞育子女）——《聂小倩篇》节选

《倩女幽魂：人间情》作为一部网络电影，豆瓣4.9的成绩足以证明经典有多难以超越，那么今天无需吐槽，而是换个角度。一部不那么成功的翻拍，它的特效画风对于黑山界的描绘带来诡秘的独特现代港风视角体验，除此之外，结局的处理让人眼前一亮：宁采臣遇到那个似小倩般却还未回头的女子。开放式的结局不失为一种折中的创新，给予故事贴近原著结局的二分之一可能。

风格和特技

这不禁让我想起另一部“人鬼恋”——《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顺着《倩女幽魂：人间情》的结局照猫画虎一个另类美好的“聊斋版结局”。与此同时本文试着解析60年间竟没有一部《倩女幽魂》的电影给予“人鬼恋”一次“happy end”的原因何在。以《鬼怪》的剧情打开《倩女幽魂：人间情》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化学反应

《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

下面我将以聂小倩的口吻继电影的结局“回眸瞬间”为大家讲述番外：

01

人间，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自进入万妖轮已经过了三年，我没死也没有轮回，而是侥幸活了下来，大概是上天怜悯我吧，但不知为何我非人非妖非鬼，不过可以自由出入人间倒也幸运。

一路走一路瞧着却突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回头一书生便撞开我朝一女子跑去，“小倩，是你么？”那一刻泪已经沁满了整个眼眶，原来于宁采臣而言兰若寺的一切不只是一场梦，他，还记得我，而我的脸却早已不是我，这世间唯一能证明聂小倩曾存在过的大概只有那副画了。

我悄悄的跟着采臣，屏气凝神我竟看到自兰若寺后他的经历，看起来这些年他过的很好，中了进士为官清廉。而不久的将来，他将红烛喜帕一袭红袍金冠束发。心在隐隐作痛，但兰若寺差点连累宁采臣，是该还他一个安逸的人生，只要他过的好。

“姑娘小心......”恍惚间一匹受惊的马儿脱缰而来，采臣又一次奋不顾身的救了我，仿佛还是昨日的画面。即便躲闪及时但我还是受伤了。

“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似曾相识！”这一问不知为何我泣不成声，这似乎吓坏了采臣，他以为我脚崴的很严重，在得知我第一天来这里没有家时，让我暂住宁府养伤。

02

这府里什么都好，就是冷清，缺个女主人，听下人们议论道媒婆都快把宁府的门槛踩烂了，他却没有一个中意的，倒是时常疯疯癫癫找什么聂小倩。

我笑着却又心疼他，我终究不是他的良配，一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伤感，走到花亭恰好摆放着一把古琴，想着采臣不在，就抚了一曲《平湖惊鸿》。

突然，采臣朝我走来，一时间我有些慌。“小倩是你回来对不对，虽然你的容貌变了，但你弹琴的一颦一蹙每个表情我都记得。”他紧紧的抱着我啜泣，一句句质问让我哑口无言、破绽百出再到坦白一切。或许，这就是天意，或许，我们可以再续前缘。在宁采臣一次又一次的鼓励下，我决定试一试这命运。

日子一天天平静幸福地过着。那一天，抚琴后，采臣抚摸着我的头饰说道：“这支钗倒是不配你今日素雅的装束，不如我亲手为你做一支白玉兰花替下可好。”很诧异，我根本没戴钗。

“聂小倩，你以为你逃的出我的手掌心么，从你穿上嫁衣戴着这支钗时你便永远是我的新娘，我一定会回来的。”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我战栗而害怕，那声音便是黑山老妖。

我骗过了采臣来到兰若寺找到燕赤霞，原来这支钗叫虚灵钗。“只有看到它的人和戴上它的人可以拔出，拔出后你将听天由命或死或灭。”燕赤霞说道。我急切的问：“那如果不拔呢？”“不拔它只会不断吸收你最亲近之人的精气直到死亡，而黑山老妖将在万妖轮中渐渐复苏。”

万念俱灰，但我绝不会让宁采臣有危险，我要让他好好活着。

“采臣，今日，你就只陪着我吧。”他笑盈盈的应答着。“采臣，不如你为这副画提首诗吧，就当，就当送我的礼物。”......“采臣，能为我描眉么，采臣不如你把新做的发簪为我戴上吧。”

他耐心的满足我的每个要求，钗摘到一半，我紧紧抱住他述说着我再也无法说出口的话，努力的压抑着哽咽的声音与泪水。

永别了，宁采臣，傍晚，看了他最后一眼我留下书信悄悄离开，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当一份感情注定要消失，我永远无法忘记你，或者用仅剩的力量让你忘记我，未来他还会有别的新娘。

03

后来啊才知道，燕赤霞告在逼迫下告诉了宁采臣一切，自那之后他从未有片刻停歇，因为他怕会忘记我总是说着等聂小倩一辈子这样的疯话以及不停的种兰花。

又是三年，我在万妖轮中混沌着，大概爱是会改变天意，我的一丝记忆魂魄循着兰花的气息寻到了采臣床头的那副我的画，竟在这万妖轮中化了人形。

月色朦胧，我来到宁采臣书房，满地宣纸画像，那样的惟妙惟肖，我颤抖着双手捡起了一张又一张。他酩酊大醉，口中却喃喃道：“陌上花开夫人可缓缓归矣。”我婆娑着他的脸庞轻轻道：“宁采臣，我回来了。”

我终于成了红袍少年身边那个新娘。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仅《倩女幽魂：人间情》的结局的设计较之前而言是具有相抗衡的力量的，悲剧与喜剧没有哪个更高级，只在于它的内核——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新版《人间情》的结局抓住了观众无限遐想的胃口，这是一部电影不至一败涂地的因素之一。结合旧版《倩女幽魂》及新版《倩女幽魂：人间情》谈谈为什么聂小倩的荧幕再现总是悲剧

一、悲剧美的独特魅力

当提起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我们总能脱口而出一部《哈姆雷特》，而问道四大喜剧时流传度总是略逊色些。悲剧作为美的一种形式与生俱来具有独特的魅力，往往会表现出神圣和悲壮的艺术效果，震撼心灵，激发观众的同情感和共鸣感，引发人们对美的深层次思考。

人“鬼”爱情电影之所以奇幻、感人是因为在人鬼殊途的超现实之下展现出对于爱情最真实的模样，无论是哪个版本的《倩女幽魂》，聂小倩与宁采臣皆善良、勇敢、执着，为爱痴狂，即使不能永远相守，也愿意为这短暂的相逢付出一切，打破时空的间隔、生死的界限追求爱情。树妖姥姥与黑山老妖始终象征着强大的命运阻挠与现实责难。

女鬼与落魄书生——两个孤独的灵魂对命运进行抗争却在困境中被毁灭，带给观众痛苦而淋漓的体验，而影片也并没有传达出消极思想，相反内心在压抑的气氛中爆发心灵的解放，激励人们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与生活的挑战。这也正是徐克版《倩女幽魂》在结局中宁采臣毅然离开燕赤霞走向现实生活的用意，喜剧的结局会冲淡经历过程中抗争的力量，恰恰是悲剧结局让《倩女幽魂》的重心重新回到“扼住命运咽喉的那一刻”，达到精神力量的永存。

二、蔡格尼克心理效应的运用

蔡格尼克效应是一种记忆效应，指人们对于未完成的事情比已完成的更易念念不忘。常常用来形容恋爱心理，实际上存在于我们生活中许多领域，简而言之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不到本身就包含了一种主观遐想与可能性，而在可能性中才能形成完美。

新旧版《倩女幽魂》分别以两种不同的形式在结局上利用悲剧形成蔡格尼克心理，在观众心中留下持久的影响力。

在徐克版《倩女幽魂》中聂小倩与宁采臣在历经磨难后，情绪渲染到高潮，在人们心目中其实始终存在一个聂小倩转世后才子佳人的美好向往，但影片结尾宁采臣继续前行的孤独身影戛然而止的悲剧处理方式将情绪宣泄始终停留在未完成阶段，这也是这一版《倩女幽魂》成为经典的原因之一。

《倩女幽魂：人间情》尽管在艺术成就上望尘莫及，但依旧巧妙的运用了蔡格尼克效应，将结局别出心裁的设计为一个问号。宁采臣唤着的女子只有一个背影而未回头。是悲是喜全在观众的一念之间，开放式的结局其实就是一种未完成的结局，是可能性构成的完美。

三、撬动经典的杠杆还未出现，影视翻拍的初衷是利益

一部电影从立项到完成第一目的与底线是回本的票房利益，很少有哪一位电影人拍摄一部电影仅凭情怀。李翰祥深厚的古典素养为《倩女幽魂》奠定了较高的艺术基调，而徐克版《倩女幽魂》无论从艺术审美、演员等方面都到达巅峰成为口耳相传的经典。

无数《倩女幽魂：人间情》式的后继者在翻拍时，由于经典的珠玉在前，相较于另起炉灶沿袭经典更加明智，超于经典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种种因素，可谓高风险低回报。相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第一目的——利益的满足轻而易举。因此出现一悲到底的《倩女幽魂》，无一人敢还原《聊斋》的圆满结局。

也许，许多人脑海中都有一个关于聂小倩圆满的结局，这是我们对于生活中一切美好的向往，但电影做为艺术的衍生品，悲剧似乎更加贴合《倩女幽魂》电影发展的前世今生。